無眠夜。

這幾天整理網誌，刪除了幾篇文章。

我想先對在那幾篇文章裡留言的人致歉，我刪除的原因是因為自己做錯事了，而不是因為那些留言。

另外也感謝你們留下的話語，如果有機會，還是希望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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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說，多說多錯。

小時候不懂這個道理，長大還是不懂，我太自以為是了……



古代巴比倫塔的故事說，人們因為太過自以為是，因而被神處罰失去共同的語言，這聽起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責罰，但親身感受，就會知道這項罰則多嚴厲。

因為我們說的是人發明的「人的語言」，所以永遠會有傳達不到和傳達過度之處，人與人發生爭執，常常都在於「你為什麼說這種話!」和「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個梗瓊瑤阿姨的小說還滿常出來的……)上面，接下來大概就是「你聽我解釋!」和「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吧……。

站在說話的人的立場，會覺得自己被誤解很委屈，站在聽話的人的立場，會覺得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

言語傷人的第一個方式是誤解，一個人寫出來的字，說出來的話語，一定會被認為是代表他的「想法」，所以當這件事出現不精準，或雙方對同一個字詞的感受不同時，誤會便出現了。

另一種傷人的方式叫自我。

這一點很微妙，就一般的講法而言，堅持自我是好事，但當這種自我會傷害別人時，到底是好是壞呢?

一個人想什麼就說什麼時，能和他做朋友的也許會想「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但也有不少人被傷怕了，決定遠離。

最後一種是白目。

言語其實需要容錯，就像我說今天很熱，到底多熱呢?

初春乍暖還寒，台灣二十五度就算熱了吧?

哈爾濱十度就是熱了。

在公司辦公室裡冷氣壞了，二十八度叫非常熱。

但夏天去日本在大太陽下走，三十幾度也叫非常熱。

今天我說我愛你，是怎麼愛你，又有多愛呢?

對爸爸說的時候，正常狀況下是親情的愛吧?(除非正在玩美少女夢工廠)

對偶像說的時候，是崇拜的愛，而不是相許一生的愛吧?

對男友說時，就是愛情的愛了。

言語是這麼模糊的東西，所以給白目使用，就會變成傷人的利器，仗著言語可能有誤差，不停地刺傷週圍的人。

第三種聽起來最有理由，但其實第三種最可惡，仗著語言可以容錯的理由，白目說話往往不會考慮。

因為除了句子的意思外，引申出來的意義，背後隱含的意義，會隨著聽的人而有所改變，也許不能考慮到所有的人，但連說話的對象，身邊的人都無法好好想清楚，就非常不應該了。


最近我犯了第三種錯誤，而且在不相關的兩個朋友身上，等於是連續兩次。

事情發生時我不知所措，後來和別的朋友聊起來，她的結論是「我一直過得太爽了。」。

我很少跟人翻臉，也很少和人吵架，所以事情一來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地道歉，但又好無力，傷痕已經劃下，似乎做什麼都無法讓事情好一點。

如果傷害人，就算說了對不起，傷害也已經造成，我很想把做錯的事彌補回來，洞卻像越補越大。

然後我才發現自己真的一直過太爽了。

到底是我會做人，還是因為朋友容忍我呢?

或者說是不是早就讓人受傷，以前的我卻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沒有犯錯?



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更嚴重的罪過，這點我了解……

好幾個晚上我問自己，找不出答案來。最近和朋友聊天時我開始猶豫，是不是對方正在忍耐呢?這樣說可以嗎?會不會有別的意義?這句話的後面加上表情符號會不會太隨便?這句話打上句點會不會看來很嚴厲?隔了這麼久才回簡訊，對方會不會覺得我不尊重?

我很差勁。我很狡猾地希望對方是個直說的人，然後自己就能在該道歉時道歉，當好人了。

靠文字吃飯很久，應該說，我從出社會後工作就一直和文字脫不了關係，可是我發現自己並不了解手上握著什麼，當你的文字變成陷阱時會多傷人。

其實我什麼都不會。



最近我好像又回到一個人生活那時候了。

因為記憶力減退得太嚴重，醫生告訴我可能我是極少數服用某些安眠藥副作用會喪失記憶力的患者，他換了新藥給我，我卻不敢吃。

會去看醫生是因為有天早上我出門才發現自己不但沒有帶包包外套鑰匙，甚至我還穿著室內拖鞋，而門已經被我關起來。那天我驚覺自己最近工作上一直忘東忘西，幾次出包都靠同事掩護。

看了醫生後，這週兩天上班都忘了戴眼鏡，一直到騎車遇見紅燈停下，發現紅燈實在太模糊才有感覺。

我很害怕，其實，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變笨了。

然後我不斷地對朋友犯錯，我想他們也到了容忍的極限了吧……


我開始試著早睡，一回到家，洗好澡直接走進房間裡，不要說話，不要開電腦，不要看書，直接躺下來。

於是和家人也說不到話了。

朋友們多半是夜貓子，上班時也不太能聊天，除了少數幾個人，我好像也見不到其他人了。

失眠的狀況的確好很多，早上四點多五點，我會起床寫我的劇本。

可是就只是這樣，我活在一個充滿人的地方，在家裡在公司在網路上，有好多好多人。

卻像隔著一層玻璃一樣，我對所有人微笑，也試著說一些話，但其實很模糊，也許他們笑了，也對我說了些什麼，但那溫度卻在另一個世界裡。

在人群裡卻是一個人，我想最近我真的太幸運，也過得太好，所以真的被雷霹到了吧……。

所以我聽不見了，有溫度的聲音。

我知道有人正在關心我，試著伸出手去抓，可是我也害怕。

他會是下一個被我傷害的人嗎?

被我的自以為是。

我有個作家朋友寫過一段話，她說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顆紅毛丹，跟很多很多紅毛丹擠在同一個箱子裡，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刺會刺到週圍的紅毛丹，於是她開始調整自己的位置，這期間她刺到了更多的紅毛丹，而其他正在調整位置的紅毛丹也刺傷了她。但她還是很努力地調整位置，希望有一天能不要刺到別人，也不要被刺。

我想逃避，如果被拿出箱子外，就不會刺人，也不會被刺了。

如果身為一顆紅毛丹的話……，可是我沒辦法，以前從來不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居然變得軟弱，害怕寂寞。


最近發生好多好多的事，我想這是我貪心的處罰。

我貪求別人對我的善意，刻意地希望別人覺得我是個好人。


我想起前一次自己錯最大時，網誌上寫著的那行字。

「長不大，學不乖，犯錯不斷。」

那時我覺得自己遺失了姓名，現在我覺得我迷失了自己。


真的很對不起，被這樣差勁的我所傷害的朋友們。

如果你們調頭離去，我想也是應該的。

如果你們留下來，我由衷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