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眠夜。

跟很久不見的乾哥乾嫂吃消夜。

到了才發現連以前幾個比較熟高中學長也來了。這幾年我除了跟乾哥外，那夥人誰也沒聯絡，也還滿高興的。

最後一個唸博士唸不完的也畢業要當兵了，乾哥乾嫂，雖然朋友說感覺到這兩個人有什麼不對勁，但除了嚷著要訂婚叫了兩年卻突然完全不提有點讓人擔心外，我倒覺得還好。


臨時半夜被叫出來，見的又是熟人，我沒什麼打扮，就像去便利商店買點東西就要回家一樣。因為連中三次重感冒，有點精神不濟，倒是天冷加上老媽也感冒，最近硬是被強迫喝了各種補湯，我想應該有更胖一點，沒想到會被說很憔悴。

阿要一直叫我交個男朋友，話說十多年前認識他時他就一直叫這件事，雖然那時想當我男朋友的人明明是他。

現在有了乾嫂就開始拚命推銷他的好朋友，根本就是我也認識的人，還講得一副我沒發現他的另一面的樣子。對方就是個很好笑的朋友，聊得來的那種，我很難想像跟他變成男女朋友。

然後今天的經典事蹟就來了。

我的天兵乾嫂一直到這時還沒說出讓人想掀桌的話也算奇蹟了，能忍到這時也算她厲害。

「算了啦!小芳只適合當迷妹。」她笑得可得意了:「腐女還是跟宅男在一起比較好。」

我看得出來乾哥的表情很尷尬，不過我倒是沒什麼心情反擊她，畢竟去年開始我就沒怎麼在幫她打理她家龜梨先生的事情，也就沒什麼接觸，看來今年韓國男人趁隙而入，她對KAME短暫的愛也就自然消滅了。

她大概看大家沒什麼反應覺得乏味，又補了一句:「不過宅男都喜歡大胸部身材好的。」

乾哥站起來說他想出去抽根菸，要我陪他去門口來一根。

我不禁失笑:「妳說得對，而且要腰細腿長大眼睛的。」


今井翼乎?他沒胸部啦……


「對不起。」

乾哥在店門口蹲著抽煙，本來就很台的姿勢因為天冷縮成一團，反而有些逗趣。

「來一根?」

「少來，我畢業就沒抽了。」

高中不懂事，其實我從來就沒有菸癮，只是為了看起來很厲害，喜歡在他面前點一根威風一下。

「呵呵，你最近怪怪的。」

「因為我是歐巴桑了呀。」

「那我怎麼辦?」

「男人四十歲才開始有魅力。」

「你很厲害我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他笑起來比較不會讓人想踹一腳:「你看，你生病了，今井翼都不會來照顧你。」

「我不是為了想被照顧才喜歡男生的呀!」

「可是你快三十歲囉。」

「嗯……。」心虛地點頭，其實我很清楚，再怎麼賴著想繼續當少女，我也已經不年輕。

「有事要跟我講。」


熄了一根抽一半的，馬上又點了一根。我突然想起高中的時候他躲在社辦裡，每根菸都要吸到接近菸屁股的地方才作罷，他號稱因為很窮，把我用來裝模作樣，抽沒兩口就按熄的菸撿過去點起來，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說:「啊!有妹吸過的果然不一樣……」

「幹。」

那時我真的會這樣講，雖然心裡覺得沒氣質，或許因為我需要朋友，或許因為我就是想看起來是乾哥那一掛的……。

「沒家教，女生不可以說這種話。」

他每次聽到我罵髒話時都會說這句話。

我突然覺得很難過。

女孩子不能這樣，很久沒有人跟我說了，雖然那時的我故作瀟灑，下午翻牆蹺課，還會躲到廁所去點煙，有人傳說我混得很大。

其實我本來就做不了什麼壞事，翻牆出去，躲在漫畫店看漫畫，晚上可以早點去打工。

躲廁所點煙，也只是為了讓高一時莫名其妙排擠我的同班同學不敢對我太過份。


「你最近真的很怪。」一如往常，他不好意思說的話，都會用台語講:「我會擔心。」

很挫，咬著半根煙蹲在那裡縮著抽煙的男人，他最近沒像以前那麼有時間練身體，看起來變胖不少，那背影很好笑。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樣一講，我卻突然哭了出來。

「喂!怎麼了?真的被欺負囉!」

他果然還是被嚇到了，高中暗戀的學長開玩笑說我長得醜，剛好被我聽到時也在乾哥面前哭過，那時他的驚慌不下此時，我想我就是因為知道他會這麼擔心，那時才敢放聲大哭。

現在哭什麼，我自己也不懂，也許我是在哭自己很久沒這樣被人當成弱女子心疼過，也許我是在哭自己已經沒辦法像高中那樣裝模作樣假裝自己很強，也許我是在哭自己現在的軟弱和一籌莫展。

我被現實困住了，可以救我嗎?

拒絕過他三次，我現在怎能在最落魄時如此厚顏無恥?

「你一直很厲害。」他站起來，跑進餐廳裡拿出一包俗俗的桃紅色餐巾紙，然後，突然摸摸我的頭:「我們都覺得你很拼。」

從來沒有人對我這樣做，我看翼控DVD時只覺得很羨慕，我看雁的總長活動REPO時也覺得好棒。

可是我沒想過原來我這麼想被人摸摸頭，告訴我我很努力，因為我忍不住大哭起來。

乾哥想抱住我，我猜他只是想安慰我，他應該也很驚訝我會突然這樣，十年來除了那次我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哭過，連上次我悽悽慘慘從日本狼狽的回來，都只是苦笑著跟他說「歹勢，我突然就回來了。」。

可是他有女朋友了。會在這種時候還去想這件事，我應該真的長大了吧?

他被我推開也很自然，我直接跟他說被看到會有誤會的。

「交個男朋友吧?」

「我這樣沒人要的唷!」

「怎麼會?」

「你瞎了嗎?」

「你乾嫂是媽斗。」

「她個性很特別。」

「你對她真客氣。」他乾笑兩聲:「我還受得了她啦。」

「我的個性也不適合當人家的女朋友。」

「那……找個阿宅呀?」

我笑了。

「如果我想報復誰的話，就會去當他女朋友，如果我想害死他的話，我會嫁給他。所以你想害誰，就把我介紹給他吧?」

他也笑了:「笨蛋。」


對於我在店門口對著她的男朋友大哭這件事，我乾嫂顯然不太舒服，這天晚上沒再跟我說過半句話。

我自己的心態也很可議吧……，總是想著一開始他先追的人是我，雖然我都拒絕了，於是做什麼事都理所當然。

畢竟還是會傷害到別人，單戀不算的話，她是我乾哥的初戀沒錯，我想他會娶她。

也許以後不該再這樣見面也說不定，我感覺到自己的依賴性無可救藥地發作了。

簡直就像小朋友在鬧脾氣。


只是原來被男生的手拍拍頭的感覺這麼好，也許我錯過太多當時該好好把握的東西了。

然而不管我再如何胡思亂想，日子總得過下去。